地上已是一片狼藉,折断的兵器,横七竖八的46具尸骸,以及残存不多,却仍虎视眈眈的对手。对手只剩三人,却围拢成一个半圆,缓步逼近。无需多问,这幕场景意味着彼此先前定然惨烈刀刃相向,而时至如今,终于到了要一决胜负的关头了。
对手是毒蜂派,放眼江湖只能定义为三流。毒蜂派的帮主曾是天下第一,却因年老昏聩亲庸人,远贤能,致使帮派前程黯淡无光。然而今时今日,毒蜂派却成功打了个伏击,他们的缠斗与韧性异乎寻常,以至于我几乎认定,他们要赢了。
我尽力了,我尽力挥动剑刃,先前已足足斩了46人,地上的尸骸便是明证,却仍无法将毒蜂派一举歼灭。认命吧,大概我至始至终都不能被定义为优秀的剑客。
何为优秀剑客?优秀剑客务必招式简洁,务必刀刀致命,事实上,剑客的最高境界,莫过于人剑合一。我对此充满向往却始终不得要领,甚至,都难以触及皮毛。以至于练剑多年,我的招式依旧花巧。
事实上曾有人做到过人剑合一,大约是数年前,那是我见到过的,最不可思议的表演。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,我只是隐约听人说他师承荆州流,被江湖同道誉为荆州浪客,虽年过而立,却仍长了张童颜。当时的他,可以在不可思议的角度,不可思议的距离,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出剑,封喉,进而打遍天下无敌手。当然荆州浪客之所以是荆州浪客,在于他虽已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,却仍保留了放浪的气息。
所谓剑客,无论优劣,都有剑客的尊严,因此当我有机会与荆州客比试时,便毫不犹豫持剑相迎。结果并不意外,荆州浪客轻而易举打败了我,赢得干净利落。当他的剑芒精准指向,距离我的喉管只有1厘米时,我闭上了双眼。
然而他却摇摇头,收剑入鞘,进而绽出一抹笑意。“你年纪尚轻,何苦如此呢?不妨以我为目标,也成为一名浪客。”随即转身离去,于夕阳相伴下,拉出道硕长的身影。
我敬仰荆州浪客并不以他为追逐目标,因为我自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到他的境界。人剑合一,需要超卓的天赋、日复一日的苦练,以及能够忍受一切痛苦的身体,总之需要各种机缘巧合。而今年,传闻荆州流出了内鬼,以至于荆州浪客心灰意冷,索性闭门不出了。
我真正的追逐目标又是何人?他非剑圣,也非剑神,而是剑尊。剑尊最轰动江湖的一战,莫过于35秒内挥出神梦13刀。在那一刻,他仿佛无敌于天下,刹那而已,却足以承载史册。
后人竞相模仿却不得要领,想来也是如此,剑尊的神迹若能轻易重现,剑尊也便不是剑尊。毕竟剑尊剑下从无赫赫功绩,更准确的讲,剑尊自踏足江湖以来便历经坎坷,以至于尚在英年,便已看破红尘,封剑退隐,只留下35秒神梦13刀的永恒传说。
对此我充满向往,人在江湖,总得准确掂量自己的斤两,我不奢望成为响当当的大人物,更不奢望有朝一日也能像荆州浪客那般人剑合一。我只求像剑尊那般,能在江湖上刻下自己的名字,留下自己的印记。为此我一直苦苦等待,苦苦等待这样的机会。
机会其实近在眼前,只要我能将毒蜂派一举歼灭,或许也能触摸到剑尊曾经触摸到的境界,只是此时如我,已精疲力竭。对手试探着,试探着围拢上来,并开始发话。
“你已斩了我派46人,还想如何?”空气里微微有丝颤抖。
“那便去死吧。”伴随着厉喝,毒蜂派剩余三人,从三个不同方向扑杀过来。
这无疑是必杀之势,哪怕是名声赫赫的剑客,也不足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格挡,更别提我已精元耗尽,事实上,此时的我连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。我又一次闭上双眼,与当年遇到荆州客时的场景,几乎一模一样。
记忆开始倒流,往日的一幕幕呈现眼前,兴许这就是逝去前的仪式吧。然而此时,耳畔却传来阵阵回响,是幻觉吗?却又愈发清晰。我不由睁开双眼,猛然发现剑尊的残影,赫然矗立面前。
于电光火石间,举剑,以狂风过境之势将三面来袭的三把剑悉数打断,接踵而至,便听闻三声惨叫。再定睛细看,剑气如霜,划破长空,将最后的三人悉数斩翻。我惊诧眼前的场景,大抵,这便是所谓的元神出窍,神魔附体。无法去细想也不愿去细想,对手都倒了,我还站着,这便够了。江湖上开始流传我的传说,有人说我像剑尊,也有人说我像浪客,更有人说,两者皆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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