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为了丢光父母的脸,我逃婚了"
——甘静 29岁 河北
1
甘静那晚和未婚夫约完会回家,已经天黑了
河北的冬天天黑的很早,可能是因为空气不好,五六点就显得黑压压的
路上父母打了3个电话叫她回家吃晚饭,她答说你们先吃,但父母就一句话“没事,我们等你”
甘静撂下电话,再次感受到溺水者那种想要呼吸,却被一大团水堵住嗓子眼的窒息感
果然,她一进门,爸爸的第一句就是:“这么晚才回来,你妈饿的都胃疼了”
这是父母的一贯套路
从小到大,每次甘静做的有任何不符父母的预期——小到不准时回家吃饭,大到毕业想在外地工作,父母都会用这个方法
他们从来不说你,也不骂你,因为他们知道这种方法是不能从从根本上制裁你的
所以他们选用伤敌一千、自损八百的战术,就让你感到自责
爸爸说完那句“你妈饿的胃都疼了”之后,妈妈配合的趴着摸了摸肚子
甘静在那一刻其实很想扯破自己的羽绒服,毫无涵养、打滚撒泼的大声喊叫:怎么晚了?才六点半!我让你们等我了吗?今天是什么过年过节大日子吗?非要等我?你们自己不会先吃?
但她把这份幻想咽下喉咙,照例挤出个笑容,然后脱下外衣去吃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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饭桌上,父母照例开始盘问
“回来遇上谁了?”
“今天和小张都干什么、聊什么了?”
“天都这么晚了,下次不能回来这么晚,让人家觉得你不自爱”
“虽然快结婚了,但是可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,传出去可不好的”
这样的盘问好像从甘静有记忆的时候就开始了
以前她十几岁叛逆期的时候也试图反抗过,然后父母就会在各种时间、用各种方式,出其不意的套她的话
他们必须知道女儿今天做了什么、见了什么人、说了什么话
这种情况到甘静28岁这一年,也没有任何改变
2
甘静的父亲是老师,母亲是医生,在外人看来,他们理所当然会组成一个很好的家庭
但只有甘静知道,她爸妈不正常
的确没有任何一对父母不爱女儿,但没有任何一对父母应该把全部注意力都投注于女儿身上
▼
9岁那年,甘静小学2年级,听小伙伴说到“自己的房间”,于是回家也强烈要求要自己睡
在此之前甘静虽然有自己的房间,但是那间房里的床似乎只是个摆设
她每晚睡在爸妈中间,爸妈的手几乎隔一个小时就要摸摸她的头,有薄汗就把被子掀开些
后来她强烈要求自己睡,爸妈也同意了
只是她的房间没有房门,爸妈可以随时过来看她睡得好不好、香不香
14岁左右,甘静开始发育之后,还是没有房门,爸妈象征性的给她房间的门框上装了一层薄薄的短帘
那时候身体的某些变化让她觉得欣喜又羞耻,而妈妈仍然动不动来她房间,看她换衣服
她心里厌恶,嘴上没法说,又或者说了也没用,毕竟这类的事情太多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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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15岁那一年开始,每年甘静她妈都会带她去自己工作的医院做全身检查,包括检查处女膜是否完好无损
那时候的甘静还不太明白,但少女的直觉让她察觉到某些异样
她努力想了一夜,回想起身体检查的前两天,她的日记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个男孩的名字
那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,体育课上他的球撞到了她的手,她推说没事,但他硬拉她去医务室看校医
那晚甘静在日记里写“他的身上有刚运动完的薄汗味,不难闻,混着一种青草香”
第二天下午,老师在班级说经过某些家长反映,希望咱们班男女生还是保持一些距离,毕竟都不是小孩了
第三天,母亲就带她去医院检查身体
想到这些,甘静悄悄打开上了锁的抽屉,在里面的日记本上放了根头发
——后来那根头发如她所料的消失了,甘静再也没有写过日记
而母亲直到现在,仍然会用帮她整理房间的借口,像警察查勘犯罪现场一样翻看她的所有东西,还执迷不悔的破译她的手机密码
甘静在这个家里,不能拥有任何秘密
3
小学有一次,学校组织大家去赵州桥看梨花,看完梨花提前放学,那天甘静和小伙伴玩的很开心,所以回家晚了半个小时
一回家,爸爸问她:“xxx早就到家了,为什么你才回来呢?去做什么了?”
甘静这才知道,为了更好的了解自己的动向,父母跟老师要了他们班家长的联络簿
不仅如此,从小学开始,甘静爸妈掌握女儿所有朋友的联系方式,还有他们父母的联系方式
哪怕是到了现在,甘静在外面只要没接到2个她爸妈的电话,下一秒她朋友就会无奈的打给她:“你爸妈又给我打电话了,问我有没有和你在一起,你快回一个吧”
这种监视与掌控是无处不在的
从小到大,爸妈怕她堕落早熟,严防死守她看电视剧
怕她认识不三不四的人,到了高中也要接送她上下学,接送她上课外辅导班
如果甘静强烈要求自己去,那么10次有5次,她会发现爸爸在不远不近的跟踪她
▼
甘静当然不是没有反抗过
考高中前,念了衡水中学的学姐跟她抱怨自己每5个星期才能放假24小时
甘静眼睛一亮,当即就想自己坐火车去衡水送成绩单,外加面试
妈妈听说她这个念头之后,瞬间就病倒了,也不吃饭,就一张脸惨白的躺在床上,说“妈妈离不开你”
多好笑啊,她自己是医生,居然还装病
而爸爸呢?他晚上也不睡觉,还站在阳台抽起戒了好久的烟
这种戏剧性的场面在甘静考大学时也重演了一次,后来她的高考志愿是爸爸亲手填完送到老师手里的
只填了两所本地大学,河北医科,河北工业
父母总是有理由的,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:
"我们关心你,爱你,别人谁会管你呢?"
“你年轻,不懂事,万一做了什么不好的事,可是我们全家丢脸”
▼
每一次,甘静每次有那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时,都会忍不住问自己——父母爱自己吗?
爱,当然爱
只是他们的爱密不透风,没有任何缝隙,即便有,缝隙里也填满了一万双窥探的眼睛
4
“今天和小张都干什么、聊什么了?”
“天都这么晚了,下次不能回来这么晚,让人家觉得你不自爱”
“虽然快结婚了,但是可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,传出去可不好的”
父母嘴里的小张,是甘静的未婚夫
甘静一开始选择小张进行稳定的恋爱,坦白讲,是因为他满足父母所有的要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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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参加工作那年开始,因为偶尔的加班和团建、应酬之类的活动,甘静回家变得没那么准时了
而父母理所当然的会猜测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
于是那时饭桌上时常有这样的问句:
“你跟谁一起吃的晚饭?怎么能自己吃饭呢?真的么?”
“是不是跟哪个男孩约会去了,天这么晚了,他想跟你干什么?”
“你这个年纪也应该谈恋爱了,只不过你是女孩”
“我们家脸面最重要,你知道的,对吧?”
为了堵住父母无休止的猜测,甘静后来也交了两个男朋友,只不过他们都不满意
一个是程序员——父母嫌他工作不稳定
另一个是国企的——工作稳定,可惜父母离异,甘静他爸妈觉得离异家庭的小孩都容易有心理问题
甘静心想,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心理问题才是出奇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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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之后来,父母托人给甘静介绍了小张时,甘静是欣然同意的
小张五官端正,年纪相当,公务员工作稳定,更重要的是,他有车有房
其实甘静家不穷,她自己也有点积蓄,她不是看中钱的女人——她只是想要一个家,没有窥探、没有监视,属于自己的家
小张有准备好的婚房,所以可以很容易的给她一个家
那个房子一室一厅,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她父母住,这很好,甘静受够了自己没有房门的房间
她那时候无限憧憬那个房子要怎么装饰、自己的未来要怎么构建
可她没想到,自己被小张“出卖”了
后续全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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