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打女性反家暴题材的《江照黎明》,开分一度达到8.0,长时间霸榜豆瓣实时热门榜首。一个在《第一炉钢》《第一炉香》里,因太胖太壮被群嘲到体无完肤。一个在《门锁》里,最后用力过猛把有童年阴影的宠物医生演成了“王大锤”的喜剧。
涉及题材依然是女性、成长、悬疑、暴力危机……会不会故技重施、旧病重犯?接着,这与剧情无关的话题从第五分钟聊到第十五分钟,从第一集聊到第八集……关于演员“容貌(身材)”与“演技”,争议不是一次两次。“白”“幼”都好解决,前期扑粉遮瑕,后期祛斑除皱,唯有“瘦”要靠演员辛苦维持,一刻不懈怠。《梦回大清》的李兰迪作为剧中自称“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”,虎背熊腰,胖到男主抱不动。《千古玦尘》里的许凯,上古界四大真神之一的清冷上仙,发福成了胖头鱼。本该睿智干练的行动组组长,看起来首饰繁多、花拳绣腿。荧幕上的“大女主”们嘴上政治正确地说着,可播出来的样子却截然相反。经济独立、事业自由的大女主,哪个不是皮肤煞白、身材纤瘦?很难想象,每晚熬夜、高压高强的工作,经常吵架、矛盾纠葛的感情之下,依然每天都能保持这样精致到头发丝的妆容。最近让Sir觉得眼前一亮的职场女性,是《爱很美味》里由王菊饰演的夏梦。回到家,她是素颜,戴框架镜,工作狂到床上运动时都不忘分析报告的夏梦。长相和身材都不在“白瘦幼”之列的夏梦,反而在荧幕内外为“独立女性”完成了一次真实的松绑。《鬼吹灯》设定身高180,体重80公斤的退伍军人胡八一。结果准备蝉联五部的《鬼吹灯》的潘粤明版胡八一,光是从《龙岭迷窟》到《云南虫谷》。
但本应身手矫健的摸金校尉,行进奔走时总是气喘吁吁,大汗淋漓。导致国剧后期不得不纷纷内卷,磨皮曝光滤镜横行霸道,愈演愈烈。比预判观众期待更可怕的,是扭曲观众本就容易动摇的审美。扮“丑”成了演员的“外挂”,仿佛外形突破了就是演技突破了。小花小生体现演技,扮“丑”;流量明星谋求转型,扮“丑”。主角会处于困境或较为弱势的处境,需要素颜出镜,暴露出皮肤的毛孔、瑕疵、雀斑;深处恶劣环境的不洁、沾染污秽;或是挨打后的痛苦惨状。油脸、雀斑、疤痕、细碎裂纹塑造的粗糙感,兜住了一个进城打工的残疾女孩。可如果只外貌上小心翼翼、精雕细琢地“扮丑”,没有深入揣摩角色。作为曾在福利院照顾孩子一年的帮工,现在又在医院干活的清洁工,每天要经手多少垃圾?倔强到轴、只认死理的性格,落实在表演上就是板着脸,眉头紧促。在和生病小孩爸爸的对峙时,她从眼神的着急慌张,瞬间转变为咆哮帝。情绪剧烈起伏,言之凿凿中,难免用力过猛,浮于表面。只有形象的“丑”,反而更给演员增添了一重保护屏障。让不经推敲的演技,藏在了“大胆”“敢于突破”的躯壳之下。饰演刘闺女,一个与年幼弟弟相依为命的西北小镇少女。相比于《秋菊打官司》里村味儿十足的巩俐,和《我的父亲母亲》中乡土气息浓郁的章子怡。刘浩存一头参差不齐的鬣狗发型,披一件脏兮兮军大衣。这样的眼神在别的作品可能是优势,在《一秒钟》里却显得违和。
刘浩存要给把面给弟弟带回去,是有嗦一口筷子的“规定动作”,可细看她动筷子的眼神和状态——面对之前被张译抢走,“失而复得”的油泼面,她既没展现对油泼面的渴望,也没有为了弟弟而强忍着饥饿的忍耐和不舍。诚然,演绎一个与光鲜亮丽“明星”差距较大的人物,需要勇气。
“演”是第二层,演技是否磨炼到位,才能达到“是不是”角色。《悬崖之上》,秦海璐在生病一场戏里,被吐槽“太胖”“浮肿”。的确,和镜头里始终胶原蛋白满满的刘浩存相比,不够“美”。她长期的忍耐和平静,在听到老张被严刑拷打注射大量迷幻剂后,终于爆发。虚弱,浮肿,困顿,压抑铺垫下的无声的哭戏,连抽泣都在颤抖。秦海璐:您可别介,千万别修。而是体验与自己相差较远的另一个生命的一段生活轨迹,挖掘一段生命经验。当对方的生活纹理成为自己的肌肤纹路,当台词和动作充满了生活细节时。可当女演员怀孕了,她就回归了生活中作为母亲的身体;当他们像普通人一样生病抑郁了,因为药物作用,他们就回归了病人的身体。
相比于生活中的演员和作为“明星”的演员,Sir更在乎作为“角色”的演员。我们渴望看到审美趣味更多元,期待荧幕和银幕能够更加包容。《甄嬛传》里雍容华贵的华妃,自成一派的丰腴立住了华妃的千娇百媚。轻描淡写地抹杀一条生命,就像整理稍乱的云鬓一样轻而易举。别的宫妃吸引皇帝,或以诗书婉约气质邀君心,或以曼妙歌喉留君情。而由外到内都明艳大胆的华妃,在闺阁情趣上也直来直去——可是这种率真可爱来到了张爱玲的《半生缘》(剧版名为《情深缘起》)里,完全变了味。37岁的蒋欣饰演20岁上下、气质柔弱的顾曼桢,年龄不符不说。她过于高挑壮硕,和对她欲行不轨的祝鸿才站在一起,对方理论上根本没有机会。《你是我的城池营垒》里,马思纯也不瘦,但就是讨喜。
这份“讨喜”来到了《第一炉香》,则成为了张爱玲书迷和许鞍华影迷头顶的阴霾。电影镜头和显身材的旗袍,无时无刻不在放大着与“上镜头”相悖的体征。如果说有一张婴儿肥未褪的“粉蒸肉脸”还与原著有所契合,那胳膊浑圆、肩宽背厚,与原著纤秀雅致的葛薇龙相去甚远。再看演技,马思纯演出了葛薇龙的单纯,却少了对人生规划的世故和精明。拜见姑妈的桥段,马思纯睫毛颤动,被安排后喜形于色,有葛薇龙寄人篱下初步成功的喜悦,却少了窘迫与心急。梁太太道:“你的腿太瘦了一点,可是年轻的女孩子总是瘦的多。”薇龙暗暗担着心事,急欲回家告诉父母,看他们的反应如何,于是匆匆告了辞,换了衣服,携了阳伞,走了出来,自有小丫头替她开门。睨儿特地赶来,含笑挥手道:“姑娘好走!”那一份儿殷勤,又与前不同了。
这敦厚的身材加上单纯化的表演,如网友所讽,这不是投奔姑妈纸醉金迷,更像是进城务工,脱贫致富奔小康。办公室做足功课,楼盘里来回穿梭,亲切温和有感染力地向客户推销“幸福生活”。围裙穿好,颠勺大火爆炒,佐料放足,浸身在浓郁的烟火气里。马思纯似乎更胖了,松弛的皮肤,不加遮掩的泪沟和黑眼圈。老公因为帮衬被表扬,大喇喇来邀功:听没听见,知足常乐。她手上大勺不停,却还是要敷衍笑笑,带一丝哄小孩的无奈。回家的上坡路,她辛苦推车,亦步亦趋。(那可是重庆)用看似不符合主流审美的宽厚肩膀,支撑起一个家庭的起落和不甘平庸的未来向往。她失去了明星维度的身材管理,却拥抱了李晓楠这个角色本身的力量。这背后更是整个市场和环境的“合谋”,国产剧无瑕审美的长期驯化。
前两天写《盲山》时,Sir对李杨导演专访的一段话印象深刻。
他自述,筹备电影时为了让剧本贴合现实,不得不每天作大量采访调查,深入许多农村被拐妇女一对一谈话,期间得知大量出乎他意料,耸人听闻的恶行。可即使这个结局,还是隐含着丑陋(绝望)的一面:白雪梅必须放弃孩子,离开自己的亲生骨肉。
电影/电视剧当然可以是美好的,积极的,甚至梦幻的。对于表演艺术、电影艺术,创作者必须先骗过自己,才能骗过观众。
然后让这“谎言”带领我们抽离现实,接近那些比事实更离奇的荒诞,比外貌更复杂的人性,比现象更丰富的本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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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助理:西贝偏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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