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《脱口秀大会》前的鲁豫,“真的吗?我不信”是她的名人名言。很多人一提起她,基本等于“聊天鬼才”“烂主持”“低情商”。《脱口秀大会》新一期播出后,她被夸成“优质领笑员”。点评庞博时,鲁豫引用了自己看乔治·卡林贯口时的体验。
比如Rock一身西装革履,调侃自己脸垮了,讲自己做医美的痛苦经历。现场效果不好,甚至让人不舒服,很多人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问题出在哪。因为Rock实际并不垮,而且一直以来都以一种板正帅气的形象示人。那么他在拿外貌焦虑讲段子的时候,不但不会起到徐志胜那样的喜剧效果,反而会给人压力。甚至据现场的网友爆料,鲁豫还有一段更尖锐的点评被删掉了。
Rock站在男性视角大肆吐槽医美带来的疼痛,问为什么有人可以忍受这样的痛苦。那有没有想过,女性承受忍耐这样痛苦,又到底是什么造成的呢?比如她询问何广智,生活处境的变化对于喜剧演员创作的影响。这个问题也是很多观众好奇的,弹幕都夸鲁豫问出了大家想问的。鲁豫的出现,虽然并不搞笑,但是却弥补上了《脱口秀大会》一块短板,让节目更平衡了。比如在点评步惊云时,鲁豫鼓励她,只讲家长里短的段子并无问题,上了个价值:一看金句有了,李诞马上来段离婚梗,把现场拉回搞笑的氛围。
所以,鲁豫在《脱口秀大会》上的表现,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。只是疑惑,为何一个人的被黑和翻红,都来的那么轻易和随机。在此之前,如果要选最被讨厌的主持人,鲁豫一定榜上有名。她糟糕的口碑,源自那档播出了十多年的访谈节目《鲁豫有约》。她那两句名扬四海的口头禅:“真的吗?”“我不信。”“为什么不吃肉呢?肉很容易坏吗?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?”很多人骂,鲁豫没同理心,不知人间疾苦,居高临下……周星驰瞬间变脸,略带不爽地反问了一句,你觉得很好笑吗?此时周星驰已经明显有不悦的情绪,鲁豫虽嘴上说着“很好笑啊”,但神态显然是被周星驰突然变脸搞得有点懵了(明明上一秒大家还聊的很好啊)。这一段常常被网友用来当做鲁豫“情商低”的证据,甚至说她的情商还不如旁边十岁的徐娇。这些年,通过网上各种各样的“名场面”剪辑,梗和段子。
网上有各种鲁豫被怼的集锦,仿佛是一种替自己出了口恶气的爽剧。鲁豫这句话最重点的其实是后半句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”。她在明知故问,引导孩子们亲口说出自己的困难,而不是她一个主持人替这些孩子们说,这样才是最有效让大家重视留守儿童处境的方式。但更多人就是倾向于相信,鲁豫无脑,只有这样才能痛痛快快地嘲讽和批判她。纵观完整对话,其实会发现鲁豫“你一说我们就会觉得好笑”的意思,是想要夸赞周星驰的喜剧天赋,就像现在大家夸沈腾,往那一站就好笑。艺术家都有自己的脾气,最大的锅,大概是鲁豫没有足够了解嘉宾的脾性。鲁豫的访谈风格之一是“追问+反驳”,以逼嘉宾说出更多东西,挖出更多料来。事实上,好的采访也绝不是把嘉宾捧在手心,如小跟班一样低眉顺眼。往往需要刺破、冲撞,来得到嘉宾的习惯性伪装背后,更有价值的答案。许知远问俞飞鸿年龄的事,才有了俞飞鸿很罕见地说出,人生并没有意义这样的非通稿回答——
你不能用几个马失前蹄的采访,来否定一个主持人的所有。如果鲁豫的访谈没有价值,为什么今天一评论娱乐圈事件,就要去翻找《鲁豫有约》的素材库。黄晓明说过,我这辈除了幸福,什么都有了。鲁豫:哇哦。鲁豫的穷追猛打下,吴孟达才说出了那句影迷津津乐道的:只要我不死,只要他(周星驰)还没退休,我们还会再合作。
除了明星,鲁豫对谈过少数群体、文学家、企业家等各种各样的人。太久没有新鲜的料输入,也太久没有人完整听完一场访谈。却在短视频的“二次加工”下,将原有的访谈截取、玩梗、标签化。但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一个节目只会翻车,又为什么能做三千多集?在“鲁豫该骂”这个预设之下,她的所有行为都可以是有错的。其实赵忠祥说的是,当年央视有一档节目想找鲁豫主持,但他觉得鲁豫不是太合适那档节目。他们或许不知道,鲁豫还在中传就读期间,就被央视选为节目主持人。
工作两年就获得“中央电视台最受欢迎的十大节目主持人”称号。那时候的鲁豫,形象清纯,业务能力强,可以说是央视的初代王冰冰,实打实地吸粉。当时,鲁豫的主持和采访风格,就是严肃板正的央视里的一股清流。鲁豫回忆,自己在进央视面试的时候,她直接采访面试官导演张晓海。但央视正经、规矩的主持人还不够多么,缺的就是这样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。后来,鲁豫加入凤凰卫视,成了新闻节目《凤凰早班车》的主持人。《凤凰早班车》的大获成功,与鲁豫极强的能力息息相关。
她过目不忘,每天凌晨四点起来,阅读今日时事热点,然后脱稿,用更加通俗易懂的语言播报新闻。不念稿,而是说新闻,鲁豫的风格在当时是具有开创性的。凤凰卫视台长刘长乐夸赞鲁豫:“鲁豫说新闻的风格,将在中国电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。”彼时鲁豫甚至不到三十岁,就已经是凤凰卫视的台柱之一和家喻户晓的女主持。正是因为如此,也才有了后来凤凰台为她量身打造的访谈节目《鲁豫有约》。对于大多数中国电视观众来说,没有经历过《鲁豫有约》中的感动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。因为即使看不到香港凤凰卫视的频道,但在中国内地的地方电视台中,《鲁豫有约》这档节目的极高普及率也会让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。
就是因为太受欢迎,所以才从凤凰卫视卖往全国各大地方台,就是因为观众看不够,才从周播改为日播。
那时候,鲁豫各种大奖傍身,被CNN称为“中国的奥普拉”,《鲁豫有约》也曾被 《时代周刊》誉为“15年来中国最有价值的电视节目之一”,风光无限。不否认后来《鲁豫有约》的质量下滑,国内谈话节目的黄金时代也已远去。但如今的互联网上提起《鲁豫有约》,不该只有“真的吗我不信”。
只是去录一期《脱口秀大会》而已,自己也就是常规操作,结果一下变得人见人爱了。在骤变中,不变的其实是对于人,对于事物一厢情愿的期待:不是好的就是坏的,不是黑的就是白的,可以被最快地理解。
我们都只是通过某些时刻的片段,就给鲁豫整个人定了性。同样没料到后果的,还有同样在《脱口秀大会》当了一次领笑员的周迅。人见人爱的周公子,也成了全网讨伐的“208w”,被骂上热搜第一。
周迅当领笑员的效果是不好,很多梗她不懂,表达能力也不行。但诡异的是,只是get不到梗的周迅,也幸运收获了一枚“何不食肉糜”。
当初红毯一句“好多人啊”,也许不过是大家附加在她身上的幽默感,她可能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她私下不爱打扮,素颜示人,大家就说她接地气,是热心市民。
“人们不愿意相信一个土匪的名字叫牧之,人们更愿意相信叫麻子,人们特别愿意相信,他的脸上应该长着麻子。”但正是因为我们的所知是有限的,所以做出的判断也该有所保留。人不是只能呆在神坛上或是掉进坭坑里,而是明明可以站在地面。只是依据一个梗,一句话,一张图,一个30秒的视频,就斩钉截铁地判断。但这样的判断,注定会是一阵又一阵没有根基的风而已。
就像在《脱口秀大会》中《退网吧,我累了》这场主题赛里,杨笠的段子。她讲自己父亲的葬礼,自己在全村人面前放声大哭,但弟弟怎么也哭不出来。弟弟很生气,因为不哭,那就是不孝啊,杨笠这一哭,不就衬得自己更不孝了?哭不出来的弟弟,才是父亲临终前整日在床头细心照顾的人,“孝女”只是回来奔丧而已。我们更失去了亲自去了解事物,思考事物的耐心,成为恶性循环。如同一只小狗在追逐自己的尾巴,自己要一直莽撞,一直短视,流量和话题就有了永动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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