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个关键词揭秘《南方车站》的黑色世界
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photocall

刁亦男导演是电影节宠儿，2003年处女作《制服》曾获温哥华电影节最佳影片奖，2007年第二部导演作品《夜车》便晋级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，2014年《白日焰火》获得柏林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熊奖、最佳男演员银熊奖。历时五年打造的新片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（以下简称《南方车站》）入围了本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。

刁亦男是个慢工出细活的导演，平均五年才能拍一部电影。就拿这次《南方车站》来说，他写剧本花了两年时间，筹备花了一年，电影节已经开幕了，制片人才把刚刚做好的DCP从巴黎背到戛纳。之所以这么慢，是因为刁亦男对制作细节要求极高，每个镜头的剪辑，每处环境音的设计都要反复推敲。

《南方车站》是一部标准黑色电影，显示出刁亦男对西方舶来类型片融会贯通的能力，以及对国内二三线城市灰色地带的独到洞察。这位迷影向的导演，到底是如何建构起《南方车站》中的黑色世界的？在尽可能不剧透的情况下，我们用八个关键词梳理了刁亦男导演的亲自解读。
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剧照

01

坚守道义主题

《白日焰火》在柏林电影节登顶之后，刁亦男坦言下一部作品会在压力中起步。有人会期待他再拍一部《白日焰火》，有人则希望看到一部完全不同的作品。刁亦男自己的想法是继续深耕类型片，但同时要融入自己的风格，改变类型片的表达方式。

《白日焰火》剧照

《南方车站》最初的故事雏形只是刁亦男的一次遐想，他想如何一个匪徒被警方重金悬赏，他会怎样想办法利用这笔赏金，没想到后来真的发生了一起类似案件。这个新闻一下子打动了刁亦男，他决定下部电影就拍这样一个故事。

   

“这部电影想传达的概念是，胡歌这个角色虽然是一个灰色人物，是一个被法律和道德排斥的人物，但是他在最终一刻也有特别闪亮的东西，就是传统精神在他的心里是很深的，就是对妻儿、对伦理、对道义的一种坚守。我觉得这种传统精神，恰恰是今天被渐渐淡忘的，但这种传统精神往往会在一些小人物身上有所体现。我希望这种精神可以被好好的礼赞一下。虽然它是在一个灰色人物的身上，但是每个人都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，我们不要轻易对一个人随意进行道德审判，越是黑暗的人身上越可能有光芒。”

刁亦男表示，虽然这是一个悲剧性故事，但我们可以从中汲取一些力量和体验。世界不是我们想象得那么和平，每天都有一些暴力或不愉快的事情发生，在这样的环境里必须学会怎么调整自己，改变自己，去获得某种自醒的力量。
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，胡歌饰周泽农

02

黑色电影类型

《白日焰火》和《南方车站》都是标准的黑色类型片（film noir），为何刁亦男会对这一产自西方、在国内认知度有限的类型片如此着迷？

“黑色电影本身会有一个比较精彩的故事，有戏剧性的转折，它拍出来应该不会沉闷，同时它也可以给你提供很多创作空间，让你有一些非常个人的表达。”刁亦男说。

首映时大导演昆汀前来捧场，观影过程中他多次大笑。刁亦男就坐在昆汀后面，同为迷影型导演，刁亦男能猜到昆汀发笑的原因，“但具体哪里笑的就不透露了，说了就剧透了。”

昆汀亮相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首映红毯

有国内外影迷看完《南方车站》后都提到了《公民凯恩》《第三人》导演奥逊•威尔斯，认为影片氛围和手法有相似之处。刁亦男表示，他没有哪场戏是刻意向某部影片致敬，还是那些经典黑色电影的元素和气质影响了他的创作。“中国发展到今天，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，都给拍黑色电影提供了土壤。说到底，这还是一个中国的故事。”

之前戛纳电影节方面提到过，将《南方车站》选入主竞赛是因为它展现了另一种中国电影的样貌，首映后果然很多外国观众表示以前从没看过这样的中国电影。刁亦男则说，“我觉得中国电影大家不要都拍成一个样子，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风格和个性，从不同角度去表现你对这个社会的体验，越丰富越好。”

《公民凯恩》《第三人》剧照

03

警匪对立题材

 

刁亦男一直对警匪对立的犯罪题材保持极高的兴趣，早年的《制服》《夜车》以及《白日焰火》都以一个警察或假扮警察的人为主角，《南方车站》以窃贼为主角，同时也表现了警方的努力。

“我从小就喜欢看侦探小说，小孩都喜欢好人抓坏蛋的故事，包括惊悚小说，我觉得这些东西一方面给我们讲了很有意思的破案故事，里边有很多推理，很有趣、很有智力性、戏剧性，同时它也会让你看到一些对人性的探寻，还有一些社会面的描述，这些东西都是非常值得电影化来表现的。”

不同的是，这一次《南方车站》里的警察都是穿便衣的，而非整洁刻板的制服，看起来很“江湖”。“对我来说，他们（警和匪）处在同一个世界里，交错并行，相互需要，难分彼此。”
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廖凡饰重案队长

04

全片85%的夜戏

《南方车站》全片高达85%都是夜戏，夜晚对这个故事的调性起到了决定作用。

刁亦男认为，隐蔽和逃亡都需要夜色的掩护，黑暗中的人物可以出现在相对开放的空间里，使影像有了更多选择性。夜晚也会令人联想到神秘和死亡，一些隐约的闪烁物就像是给摄影机加的滤镜。

同时，夜晚也会给意识增加一层“滤镜”，人物仿佛动物一般游荡在梦幻和现实的边缘。夜晚的寂静也是迷人的，好像一束光都能发出声音。
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海报

05

武汉城中村

因为故事中有很多涉及湖和雨的戏份，所以只有有限的城市可选。最终剧组选定有“百湖之城”之称的武汉，这座拥有广阔地域面积、复杂城市样貌的城市为影片提供了充足的景观。

刁亦男选中的大多是逼仄的、污浊的、去文明化的城中村场景，并非我们所熟悉的武汉城市景象，有些场景不在市内，在武汉周边。他不希望片中的城市背景太“实”，而是打造成了相对抽象的空间，

导演甚至圈定过正在拆迁的区域，但因为不被允许拍摄只能作罢。
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剧照

06

去职业化演员

刁亦男透露，继续与廖凡、桂纶镁合作是因为上次在《白日焰火》中的合作就很愉快和默契，而胡歌也很爽快就答应了邀约，《南方车站》等了胡歌档期一段时间。所有主演都被要求提前到武汉体验生活，学习地道的武汉话，导演希望能将职业演员和非职业演员间的界限打破。
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photocall，胡歌和桂纶镁对视

片中有大量非职业群演，刁亦男透露选择这些演员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，面相和气质决定了一切。拍摄时他们没有完整的剧本，也不会被太多指导，只是感觉不对的时候刁亦男会要求重来一遍，简单交代一下要求。他们几乎都是本色出演。

桂纶镁饰演的角色是“陪泳女”，表面陪伴戏水，实际提供特殊服务。多年前刁亦男去广西北海时听说了这一群体，后来发现东南沿海和长江沿岸也存在这一灰色服务，于是早早在写剧本时定下了这个角色。桂纶镁在片中的穿衣打扮也参考了真实群体的风格。
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，桂纶镁饰刘爱爱

07

武侠片和京剧元素

在《南方车站》里，刁亦男加入了一些有武侠片感觉的音效、动作、氛围。他承认自己是香港老武侠片迷，所以想利用武侠片元素来把场景拍得更有形式感。

“我觉得源于西方的黑色电影，和中国武侠片对浪漫调性的追求是一致的。只是武侠片更多追求‘诗’的表达，是审美的；黑色电影更多强调宿命和对黑暗以及欲望的揭示。”

“如果说有变奏，那应该是《南方车站》有对人性的复杂和阴暗面的关照，英雄也有不堪和恐惧，‘侠’与‘义’的诞生也并非那么信誓旦旦、准备充分，更像是日常的、突如其来的期遇，人物在不知不觉中，一下子就被内心的冲动裹挟而去。”

除了武侠片元素之外，刁亦男对传统京剧的写意式转场也很感兴趣——不再关心对大环境的描述，更关心动作开辟出来的空间。比如这部电影里有一场戏是胡歌逃离追捕，从居民家的窗户一跃而下，他在跳之前看到一个卧病在床的老者，他好像上去和老者说了什么秘密，但镜头并没有交代，下个镜头就是窗外他换上了一件球服落地。这场动作戏是完全去心理化的、写意的。
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剧照

08

声音处理

刁亦男对音响要求很高，所有来自现实的声音，他都要求被设计得有节奏感和乐感。比如火车轮和铁轨摩擦发出的击鼓声，金属碰撞发出的类似合成器的颤音。而黑夜里一些人声可能被处理得像动物的叫声，或者介于两者之间。当然还有来自心理层面的声音，由真实逐渐变得夸张或抽象，以揭示人物特定的心理。

刁亦男透露《南方车站》戛纳之行结束后，回去还要继续调整声音，目前还不是百分百完成的版本。

距离本届戛纳各奖项揭晓只剩最后几天时间。刁亦男向我们坦言，他对奖项上没有什么期待，更希望电影能有好的国际发行。目前，土耳其、日本、意大利已经确定购买《南方车站》版权。
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photocal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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