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默哥

来源：听读馆（ID：tingduguan）

曾有人笑谈，中国的体坛老套路是：

女排把观众打哭，乒乓球把对手打哭，男篮被对手打哭，男足一直在家哭，三十年来从未改变。

9月28日下午，女排再一次打哭了观众，郎平指挥中国女排3比0完胜塞尔维亚女排，以十连胜佳绩积29分提前一轮蝉联2019年第十三届女排世界杯冠军。

这意味着女排的姑娘们第二次蝉联世界杯冠军，第五次夺取世界杯冠军，也是整个世界范围内第一次提前夺取世界杯冠军，女排九连冠的辉煌再添明珠，十连冠，成为世界之巅的超强女排战队，前无古人。

但是，我们把目光多锁定在中国女排的主教练郎平身上，可以发现，这场胜利的背后有更多发人深思的故事。

时间追溯到六年前的2013年，彼时，郎平做了两件事：成为中国女排的主教练和为"莎普爱思"代言。

前者让她"声名鹊起"，后者让她"声名狼藉"。

后来，"莎普爱思"治疗白内障的谎言，东窗事发。顶着"女排精神"至高荣耀的郎指导，陷入舆论风暴。

不过，比起"莎普爱思"事件，郎平一度背负的"叛国"骂名，险些让她万劫不复。

一切源于2005年，郎平接受美国女排邀请，出任美方主教练。

3年的训练时间，郎平让美国女排改头换面。

2008年，北京，全世界瞩目的奥运会赛场上，郎平带领的美国女排遭遇中国女排。最终，比分定格在3：2，中国女排败北。

这是一枚重磅炸弹！一时间"讨伐"之声不绝于耳。

"一个中国人，怎么可以带领美国击败我们自己国家的队伍呢？"

"杀了郎平这个'卖国贼'。"

"郎平当了汉奸卖国贼了！"

那个夏天，年近半百的郎平，再也不是曾经在赛场上击碎敌人的"民族英雄"。

那个夏天，所有人都忘记了她曾经为自己"叛"的国家，付出了多少。

1

1981年11月16日晚，天很凉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。

第三届女排世界杯决赛在日本如期举行。

学校停课，工厂停工，整个国家都似乎停滞了一般。

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守在收音机旁，等待着中国女排对战日本女排。

因为这一场体育竞赛被赋予了某种更为奇特的意义，某种两个国家、两个民族之间的再次较量。

在球场震耳欲聋的呐喊中，一个叫郎平的北京女孩高高跃起，狠狠地扣下了那颗关系到比赛生死的排球。

完美瞬间！中国队，世界冠军！

中国女排以七战七胜的胜利者姿态，实现了我国三大球的首次突破。

当电波穿过东海，把胜利的讯息带到大陆，所有人热泪盈眶。

天安门前灯火通明，走上街头的中华儿女嘴里欢呼着：

中国万岁！女排万岁！

《人民日报》报道，中国女排收到的贺信、贺电和各种纪念品达3万多件，这其中有3000多件是点名送给郎平的。

山西太原机械学院全体师生送来了一块两米多长的横匾，匾上写着四个贴金大字：

振兴中华！这是极高的荣耀。

当时没有所谓的新媒体，传统报纸就代表着权威和最高赞誉。

次日，几乎所有的报纸头条都在报道这场胜利——《学习女排、振兴中华——中国赢了！》

7场比赛，中国队扣球1116次，郎平一人扣球406次。

在收获了鲜花和欢呼后，郎平获得了那个伴随她一生的称呼——"铁榔头"。

而她奋起扣球的英姿甚至被印在了邮票之上。

郎平，成为了整个八十年代中国女排，甚至是中国精神的象征。

1982年，郎平随中国队获第九届世界女排锦标赛冠军、第九届亚运会女排比赛金牌。

1983年，郎平随中国队在世界超级女排赛上获得冠军。

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，顶着小组赛1：3不敌美国女排的压力，郎平带领中国女排逆流而上勇夺桂冠，再一次举国沸腾！

1985年中国队战巴西，中国队以3：1强势夺冠。

这个"铁榔头"，和当时"学习女排，振兴中华"的庆祝口号一起，在中国体育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
而正在郎平风光无两之时，1986年她因身体问题选择了退役。

在退役之后，本可以直接进入教体局出任要职的她，选择了离开这个国家。

2

凭着自己在体坛的"江湖地位"，郎平其实完全可以轻松地在这个国家获得名或者利。

在她之前，中国女排的功勋元老孙晋芳、张蓉芳等，都在退役后选择进入省体委当上副厅级官员。

而她，本来也是打算退役后按照前辈们的路子走完这一生的。

但是当她去了一趟湖南郴州之后，一切都被改变了。

郎平在郴州基地训练的时候，条件很苦，甚至住所都四处漏风。

基地的主任就找到了名气最大的郎平，说让郎平跟着自己一起去国家经委要钱建设基地。

年轻单纯的郎平在队领导的授意下，跟着基地主任来到了国家经委。

办事人员不认识基地主任，但认识声名远播的郎平，所以很痛快地答应了拨款。

后来，钱很快拨了下来，但郎平并未见到基地有什么新的建设。

虽然疑惑，但她毕竟只是个运动员，没什么权力过问。

直到有人将这件事举报到了纪检委。

郎平被体委批评了：

郎平，你要谦虚谨慎，你拿了世界冠军，就不知道天高地厚，到处耍钱！

后来，郎平写了个检讨交上去"承认错误"，因为"民族英雄"光环的加持，上面也并没有深究这件事。

但郎平从此确定了一件事：她并不适合官场。

英雄虽然退役了，她在老百姓眼里还是英雄。

无论是外出吃饭，还是外出看电影，郎平的一切对外活动都会被围观。

她没有办法做回一个普通人了。因此，退役后的第二年，她选择离开北京去往美国留学。

但是你都退役了，又没有官衔，老百姓多爱你那是他们的事，你想留学只能自费。

并没有多少积蓄的郎平在美国的日子，过得很苦。

3

初来美国的郎平拿的是公派自费的签证，没办法工作。

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都还是曾经奥运会代表团国家分发的队服。

幸亏，郎平在美国还有个朋友叫何吉。

朋友见这个曾经的"国家英雄"甚至连饭都吃不起，衣服也买不起，就要带着郎平去买衣服。

到了商店的郎平，被衣服的价格吓到了。

一套最普通的衣服都要七八十美元，折合成人民币要二三百块钱。

那是1987年，当时国内的平均月工资也就一百多块。

郎平坚定地拒绝了。

可是，衣服可以穿得差一点，再怎么"英雄"这肚皮还是要吃饭的。

所以在那段岁月，郎平不得不低下自己曾经代表国家扬起的头颅，去何吉家蹭饭。

虽然日子过得苦，但心中的"女排精神"并没有被郎平丢掉。

郎平得到了一个机会，移居至墨西哥一所学校。

学校给她的政策是——学费免交，但条件是要做学校里的排球助教。

郎平接受了这个条件。

说是助教，其实就是教一群根本不会排球的人上上课，混混日子。

曾经国际顶尖的"铁榔头"，心里很低落。

但日子总要过，郎平为了生存更是选择了在暑期带带孩子的夏令营挣挣钱。

因为她真地快山穷水尽了。她连五六美元一顿的快餐都吃不起了。

所以她想了个办法，她用这五六美元去市场买一些沙拉酱、洋白菜、西红柿等，再买些廉价的面包，自己做一些"三明治"。

这样，一顿饭的钱她可以吃一个礼拜。

但就算如此，这些廉价的洋白菜依旧可以喂养郎平心中的"女排精神"。

郎平戏称那段岁月的自己为"国际农民"。

而她，也迎来了自己在国外第一次真正挣钱的机会。

4

1989年，意大利甲A排球俱乐部老板聘用郎平。

拿了人家的钱，就得帮人家做事。

"受人之托忠人之事"这句中国的谚语，哪怕是在国外郎平也没有忘记。

郎平在俱乐部的比赛里势不可挡。

但因为曾经在国家队中的运动员生涯，让她为祖国奉献了身体的健康。

郎平因伤病做过手术十余次，膝关节手术其次，双跨一边一次，腰间盘突出、颈椎手术...

所以很快，这些旧病开始复发。

俱乐部本身就是以赢球盈利的，所以她生病那段时间老板很不高兴。

老板一见她，总是这句话："你的膝关节怎么样？"而他的表情是在说："你的膝关节怎么还不好？"

而只要一输球，老板就会拖着工资不发。郎平只得咬着牙，吃着止疼药重新上场。

有一阵，软骨碎了，小碎片就在关节里跑，又卡在了骨缝里。

疼，那真是刺骨的疼。骨膜出水，膝盖里都是积液。

比赛前，郎平就先让医生把积液抽出来，打完比赛再抽。

就这样，我们的"英雄"用她的命，挣钱谋生。

一年后，她获得了工作签证，得到了美国绿卡。

后来，郎平硬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和能力，在美国成为了职业教练，年薪20万美元。

她开始在美国、意大利、日本甚至土耳其各地辗转做排球教练，收入和人气不断增加。

而就在人生和事业正处于上升期的她，却在此时选择了回国。

只因为一句：祖国需要你！

5

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后之后，中国女排一蹶不振。

在备战1996年奥运会的时候，中国排协想起了郎平。

此时的郎平在国外生了个女儿，家庭事业都在稳步发展中。

她的恩师袁伟民力邀她回国，只说了句：中国现在真的很需要你。

郎平舍弃丈夫和孩子，舍弃一年几十万美金的收入，毅然回国。

要知道，当时祖国给她开出的条件是月薪300元人民币。

可这个后来被称为"卖国贼"的女人，不惜与丈夫离婚，还是回来了。

郎平临危受命接下了这块"烫手的山芋"。

她最亏欠的，是当时只有三岁的女儿白浪。相隔半个地球，她最担心的也是女儿。

每月发了工资，她就拿着自己的工资去打远洋电话。每次打过去，女儿都会兴奋的给妈妈唱歌。

女儿不知道这远洋电话究竟有多贵。郎平一个月的工资，刚好够这些电话费。

所爱隔山海，山海皆可平。

1996年的亚特兰大奥运会上，郎平带领中国女排接连战胜韩国、美国、日本和俄罗斯。

顺利地闯入决赛，最终以微弱的比分输给了实力最强的古巴队而获得亚军。

这就是郎平，这就是我们的"铁榔头"。

她用一己之力力挽狂澜，将中国女排重新带回世界前三。

哪怕是后来被国人骂"卖国贼"，她也依旧没有改变过国籍。

本来凭借着女儿出生在美国，她完全可以以监护人身份变更国籍。

但她没有。

她说：无论我在哪儿，我都是中国女排的一员，我都是一个中国人。

但体制是不会为个人改变的，1999年，郎平还是毅然辞职返回了美国。

这也就有了后来出任美国女排总教练，被骂"卖国贼"的事件。

用她自己的话说：我执教美国队，绝对不是为了击败中国队。我是作为一名职业教练才接受这份工作的，希望能为排球事业做出一点贡献。

然而，狭隘的民族主义者和狂热的爱国分子，不会听她说所的任何一句话。

完全否认了她做出的成绩和贡献。而她的远走他乡，也就并不奇怪了。

但是，能力始终决定了一切，哪怕是体制有时也会向个人低头。

6

2012年，中国女排在伦敦奥运遭遇滑铁卢陷入低谷，次年新任的排管中心领导再次盯上了郎平。

比三顾茅庐还要虔诚，主管领导多次南下广州力邀郎平执掌中国女排帅印。

2013年中国女排主教练是公开竞聘，但直到竞聘当天的凌晨，郎平还没松口。

从郎平当时再三推辞，迟迟不应的心态看，郎平对执教中国女排充满疑虑。

联想到1999年她坚决辞职那一幕，不难想见，她对中国体坛的体制性弊端应有切肤之痛。

在国外执教这么多年，对比十分明显。

在旧的体制框架下，处处都是掣肘，郎平有心无力，知道自己很难突破。

但在最后时刻，郎平还是松了口。

事后她自己透露，是排管中心领导的承诺最终打动了她。

这个承诺包括对女排选人用人的绝对话语权、搭建复合型教练团队、打造女排大国家队模式、甚至改变国内职业联赛规则等等。

与现有体制和传统模式差异极大的一整套新思路、新做法，排管中心全盘接受，并全力提供人财物方面的支持。

这些承诺等于给了郎平突破体制的尚方宝剑。

也正是这一点，使郎平在中国女排获得了国内教练无法获得的操作空间。

中国女排，在她的改革下再次腾飞。

2014-10 率领中国女排获得2014年意大利世界女排锦标赛亚军。

2015-05 率领中国女排夺得2015年亚洲女排锦标赛冠军。

2015-09 率领中国女排夺得2015年女排世界杯冠军。

2016-08 率领中国女排获得2016年里约奥运会冠军。

......

她说：三十年前我可以，三十年后我依旧可以！

这个曾经的"叛徒"，终于在兜兜转转之后回到祖国，为我们的祖国排球职业做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变革和突破。

2016年，郎平与中国社科院教授博士生导师、鉴宝专家王育成在北京举行婚礼，白岩松担任司仪。

她有了自己的家庭，有了自己的孩子，有了自己的爱情。

看着郎平在赛场上的照片，她真的老了。

可看到她胸前写了几十年的"中国"二字，发现她依旧年轻！

就像白岩松所评价那般：

郎平是真正的国宝，我们应该像爱大熊猫一样爱她。赢的时候要爱，输的时候也要爱。

2016年，里约奥运会之后，郎平和中国女排的合同到期，意大利以高薪邀她出任女排主教练。

郎平的选择是，和中国女排的姑娘们一起，一起打造"铁榔头"。

三年之后，中国女排在世界杯上一战封神，成为十连冠的地表最强战队，铁榔头雄风，名不虚传。

作者：默哥，来源：听读馆（ID：tingduguan),这一代奋斗的人的深夜人生加油站。听百味故事，读有趣人生，听读馆伴你度过孤独且有趣的时光。每晚21:30，打开听读馆汲取继续前行的力量。本文经授权发布，转载请联系听读馆（ID：tingduguan）授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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