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说过很多死因，但你听说过……“死于通讯故障”吗？
不是故意骇人听闻，要不是这部真实到骨子里的纪录片，Sir还不知道这个国家已经糜烂至此。但对这国家而言，它只是一道小小“伤口”，因为在未来几年内，更大的伤口将被撕开。2015年10月30日晚，罗马尼亚首都，布加勒斯特。它是一家夜店，当晚表演的主角，是死亡金属乐队“告别引力”。不，其实是“现实主义乐队”，因为马上就有现实来呼应他们的作品了。
因为科莱采夫这家当地火爆的大夜店，竟然没有紧急疏散出口。火灾一发生，400多人居然同时涌向唯一一道小门……后果可想而知。
不知道是人民抗议有效，还是政府心里有鬼（我猜是后者）。
火灾后，伤者被送入各大医院治疗。其中有37位伤者，属于严重烧伤。幸好罗国《体育公报》的几位记者，发觉了一些蛛丝马迹开始调查，第一个突破口，就是一位良心（实在）不安的女医生。要点一，这家医院，并未为烧伤者提供安全无菌的环境；要点二，她的一位病人，在48小时内就感染了两种抗药性极高的致命细菌。
记者卡塔林，先将目标瞄准了（各大）医院使用的消毒剂——均来自一家叫“荷西”的制药厂。
不是哦，人家荷西药厂，在罗马尼亚“一家独大”，一直为该国多达350家医院、2000间手术室长期供货。荷西曾经的雇员告诉记者，消毒液在生产中被大量稀释，里面的杀菌活性成分，远远不足包装上标明的含量。为验证信息真伪，记者亲自将消毒液送进检测机构——果然，与标准相比，稀释了十倍之多。
用着这种“消毒水”，这国家的政府和医院居然还敢承诺：
因为她烧伤面积只有10%-15%，相对其他伤者还算轻的。
2010年8月，罗国一家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也发生了火灾。呵呵，是不是已经觉得，前面夜店没火警都已经不叫事。可他们提供给欧盟的医院感染报告，数据简直不堪入目——死亡人数达每年12000，还有很多病人会携带感染就出院……
这么大的死亡数据，当然死因绝不止一个“消毒剂”那么简单。一个健康的社会，国家一般都会保证医护人员享有体面的待遇。医护人员的收入少得可怜，这既限制了他们的医学研究热情，也产生了严重的贪污受贿。普通民众看病，想得到稍好一点的治疗，得拿钱贿赂医生。
那你看看另一位科莱采夫烧伤者，在医院的“待遇”吧。
一位医生向记者提供了一段视频……细看有点受不了，Sir倒数3秒。你没看错，在病人血肉模糊的伤口中，竟然长出了蛆虫。可是，这个国家的医疗系统就是这样，为了得到更多（未来存在可能性的）收入，他们对病人一般来者不拒，没条件接收，也强行接收。一位父亲说，他儿子本该在11月4日，转到维也纳中心医院接受治疗。
在普通人承受着来自医生的压榨和恶劣的医疗条件，生不如死，越治越死时。这个国家的卫生部长也是奇葩，当愤怒的公众开始集体质疑，他也忙不迭宣称：
过几天，卫生部长宣称，根据“官方调查检测”，这些稀释过的消毒剂，有效率可达95%哦！……是由之前质检的失职人员做的，简直贼喊捉贼，啧啧，连嫌都不避。
“只有他们得到了官方授权和认证呀（言下之意，我也没得选）！”
从2011年到2016年，已经发出了115份院内感染报告。
他在境外还有一家公司，两头操控，联合荷西药厂，一起欺诈洗钱。
人家赚钱还不忘“研发和发展”——赃款，很多用来行贿给国内的“流行病学家”和其他医疗系统人员。
正在康德拉面临出庭受审，将指控出他的大批行贿对象时，戏剧性的事发生了。这些年，她们陆续为医院做了很多假账，账面上看得出，很多公款被挪用了。
统统流进了院领导、前任市长和现任市长的口袋，数额？
《科莱采夫》中，前卫生部长辞职后，有一个新锐的改革派上台。他很年轻，有着锐意进取的气质和态度，他说，我决心改变这糟糕的一切。
二，现在，我们国家的医疗水平，根本无力救治这批烧伤患者。他也承诺，要努力推进改革，让医院领导的选拔不再依据政治任命……比如，想下架不合格消毒液，他居然没有“法律支持”。
马上就会有反对派出来说，呵呵，你是不是变相想出卖国家利益？
那个腐败到根子里的社会民主党，即便被迫辞职，依旧掌握着压倒性的选票优势。你可能想问，选民不是有票？为什么不支持改革派，为什么不支持弗拉德。那可是社会民主党把控的“选举结果”啊，年年都看在眼里。
弗拉德的父亲，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，还说了一句凉凉的。
罗马尼亚这三十年经历的，确实是一段长期动荡的历史。
1989年它经历东欧剧变，原政权被推翻，政治体制被整个改变。然而，新执政党的改革力度缓慢，历史遗留的各种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，反而还滋生出各种新问题。
比如调查科莱采夫一系列医疗事件的《体育公报》的记者们，就收到过来自特务局的警告。党主席最腐败，因为他就是一位靠医院发财的死有钱人。他手上经营19家医院，总预算2.3亿欧元（依旧不合法）。
好吧，《科莱采夫》结尾的种种近况，像一个个最丧的答案，堵住了现实的出口。作为一名记者，我说过很多次，当媒体向决策者妥协时，决策者便会滥用公民的信任。
《科莱采夫》的最后，一家人去墓园探望在灾难中死去的儿子。
回程路上，父亲打开音响，播放了一首歌《Nothing more》。Heroes don’t look like they used to，they look like you do.而看见伤口，哪怕看见脓血看见死亡，也比什么都看不见好。比起伤口，更重要的东西也将被看见——那些勇敢的人。勇于调查的记者，敢于揭露的医生，悲愤地说出真相的家属，还有勇敢面对过去的卫生部长……他们会从不信选票，到撕烂选票，从不信任医院，到揪出腐败者，改革不合理的法律制度、方方面面……改变30年的沉疴，当然需要过程，甚至不止一次的剧烈阵痛。英雄从来就是一个个渺小的人，相互看见，并且紧握住对方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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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助理：颐和园的马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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