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,在这之后你还想看完一篇6000字(10分钟)的深度解读。
内容介绍很简单,从影史经典《公民凯恩》的编剧,赫尔曼·曼奇维兹(昵称“曼克”)的视角,讲述《公民凯恩》诞生背后的好莱坞公案。
剧本由大卫·芬奇的父亲,资深影迷霍华德·芬奇亲自撰写。纯黑白片,30年代好莱坞,大量插叙闪回,故事支离破碎……这些Sir都理解,《曼克》的门槛之高,近几年少有。
国内突然有一位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青年导演,偷偷自导自演了一部电影。把中国首富的生平,从野史,到情史,从性取向,到政治观点,不论是八卦还是黑料……从里到外扒了个精光,不仅给这位首富提前盖棺定论,还在结尾不忘狠狠嘲讽吐槽一番。富豪,则是当时美国最富有,也最具权势的人之一,传媒大亨威廉·伦道夫·赫斯特。△ 著名的景深镜头
在当时,它几乎以一举之力把电影艺术向前推动了一大步。剪辑,闪回,各种镜头语言、表现手法的运用,都是电影史教材中会反复研究的案例。可以说,在它之前,好莱坞电影是传统叙事占主流,而在它之后,电影有了更多的可能性。他在世时,在加州修建了当时美国历史上最奢华的私人宅邸。
花费26年,超1.64亿美元,占地970平方千米的赫斯特城堡。教堂式的主楼、牧场、花园、私人飞机场,意大利和西班牙风格的花园,装饰的浮雕是欧洲的艺术家作品,希腊、罗马式的室内外游泳池,连池底的马赛克都有镶金……更别说城堡内收藏的价值连城的各类艺术品。老赫死后,后人因无力支付遗产税和高额的维护费,不得不在1958年把它捐给了政府,开放成景点。作为权贵,赫斯特不仅亲自担任过两任国会议员,更参选过纽约市长,纽约州州长,更是一度与美国总统都有交集。却因为一部《公民凯恩》,沦为笑柄,被扒了个底朝天。
威胁投资拍摄《公民凯恩》的雷电华公司,不阻止这片子,雷电华的其他片子全部完蛋。要求好莱坞的行业领袖,米高梅公司的老板梅耶,花钱买下《公民凯恩》的版权,然后销毁掉。小奥森这边也没怂,一边拼命增加放映场次,期望能让更多人看到,用影响力对抗封杀。
奥斯卡更是毫不吝啬地给出了9项提名,对《公民凯恩》表示支持。《公民凯恩》的幕后,是一个少年天才战胜了恶龙的传奇。一个25岁的年轻人,之前从未和赫斯特有过交集,他是怎样写出一部事无巨细,连赫斯特自己看到都感到恐惧的作品?1930年代,好莱坞著名制片人、编剧,曾参与制作过《绿野仙踪》。而在威尔斯和赫斯特的战斗中,他又成为威尔斯的幕后功臣,剧本的操盘手,背刺好友的帮凶。最后,更是《公民凯恩》9项提名中唯一一座小金人的获得者之之一。看完《曼克》的电影,Sir才意识到芬奇想表达什么:
大卫·芬奇的父亲眼中,《公民凯恩》是影史最佳的电影。而在大卫·芬奇的眼中,奥森·威尔斯更是“他妈的天才”。因此,《曼克》不仅一上来就采用了黑白风格致敬,还在音效,影响上,全面做旧——为了让它看上去和老电影质感相同,我们可能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分辨率,然后我们在上面画上了小划痕、小凹痕和香烟烧痕。
从凯恩之死切入,然后通过凯恩死前“玫瑰花蕾”的遗言,让记者调查采访他的朋友、同事,用不断的闪回,勾勒出不同人眼中的凯恩,展现出凯恩传奇而又复杂的一生。
1940年,由于车祸受了腿伤的曼克,被奥森·威尔斯安排到一座郊外农场里,要他在60天内,写出一个新剧本。从腿伤开始,一步步回溯他过往的好莱坞经历,展现创作的心路历程。为了增强仪式感,几乎所有的时间变换,开头都用剧本格式标注,最后勾勒出一幅1930年代,曼克眼中的“好莱坞往事”。曼克眼中,这是黄金时代,一个属于“天才”们的好莱坞。那时的曼克,意气风发,和一帮同僚们呆在派拉蒙公司的办公室里,肆意地讨论电影,艺术,文学,日常就是赌博、招妓。在大萧条刚刚发生一年,无数人失去工作流离失所的时候,这帮人就能为了猜“一片树叶何时落地”,随随便便赌上五千美元。查尔斯·莱德勒、查尔斯·麦克阿瑟、乔治·卡夫曼、希尼·佩尔曼、本·赫克特、乔·曼奇维兹、大卫·O·塞尔兹尼克、约瑟夫·冯·斯登堡……没关系,你只用知道,这些人之后总共获得超过十座奥斯卡小金人,几十次奥斯卡提名,而且大多是非技术的大奖。作为其中之一的曼克,从戏剧评论家转行编剧后,便沉迷于好莱坞的声色犬马,天天喝得不省人事,不亦乐乎。
成为后者饭局的座上宾,与威廉的情妇玛丽安成为朋友,并与米高梅公司的主席梅耶、制片人欧文觥筹交错,曼克也因此转投米高梅。欧洲有希特勒等法西斯崛起,美国有大萧条与反共浪潮。曼克发现,随着社会动荡加剧,从工作到生活,甚至是做人的原则,他越来越不能适应自如。他同情失业工人,同情社会主义者,但他的社交圈,却充斥着唯利是图的资本家。比如米高梅的老板梅耶,以经济危机为理由,向员工卖惨,欺骗他们降薪以获得更高利润。1934年,一场关于加州未来的选举直接打破了幻梦。
同情失业劳工主张给富人加税的辛克莱尔,与主张维护传统价值的梅里亚姆竞选加州州长一职。米高梅的老板梅耶、制片人欧文极度反感辛克莱尔,要求旗下员工都给梅里亚姆站台。而他的一位同事兼好友雪莱,为了保住工作,不得不昧着良心拍摄剪辑了一部虚假的政治宣传片(在当时属于新鲜手段)。使曼克意识到,当时代的浪潮袭来,他与老板们的矛盾,不可调和。最终,在事业、生活接连受到政治上的打压时,他与赫斯特、梅耶们决裂。他决定用自己的愤怒,给这些高高在上的人,一记背刺,一次复仇。而恰恰电影《曼克》最审慎的地方,也是大卫·芬奇最让人佩服的地方。
——他没有把曼克的故事当作平民扳倒资本家的励志鸡汤。
有自己的道德、良知、原则,心地善良,同情底层,能和大人物的情妇成为好友,而非一味地鄙视她。也是一个混不吝的天才,一个故作清高的知识分子,一个自私自大的烟鬼、酒鬼、赌鬼,一个忘恩负义的叛徒……面对共产主义、社会主义、希特勒法西斯的争论,他被认为永远站在作家那一边,看好辛克莱尔。回到电影公司,面对昔日龙套演员的失业现状,他可以不吝帮助。弟弟劝他加入编剧工会,为底层编剧争取权利,他又矢口拒绝,并认为提高编剧底薪会毁掉这个行业,拒绝极端。可是在面对制片人欧文的逼迫时,他拒绝为米高梅反对辛克莱尔的活动站台,又把工会当做挡箭牌。他甚至表达了对辛克莱尔的社会主义思想的欣赏,却拒绝对辛克莱尔表示明确的支持。
但知道梅耶用虚假新闻片的方式糟蹋电影艺术为政治宣传后,曼克就坚定地反对梅耶,不惜血本,24000美元赌梅耶输。回到主线故事,因为写赫斯特的剧本一事在好莱坞圈子里偷偷传开。弟弟约瑟夫、同事查理、好友玛丽安,甚至奥森本人都有些担心。也因此,曼克不仅要写这个剧本,还要求自己署名,为此不惜违反合约,触怒奥森·威尔斯。他就是要给赫斯特一个侮辱,因为这是他最好的,也是最后的作品。在芬奇父子的创作中,《曼克》不仅是曼奇维兹这个编剧在1930年代经历的好莱坞往事。1930年代,他熟悉的,吸引着他的,纷纷离他远去;更重要的是,《曼克》本身,就是一出讲述“文人之死”的震撼悲剧。因为站队意味着利益,意味着附庸,也意味着放下某一部分“自己”。
1930年代初为什么好,因为有才华的人可以有肆意挥洒的自由,发表着自己对艺术或极端或先锋的见解。因为制片人体制(欧文·萨伯格和梅耶都是制片人体制的拥趸)的盛行,把所谓的艺术家都变成了商品、宣传的工具。第六段闪回里,作为对立面的制片人欧文·萨伯格就明确地戳破了曼克的本质:不愿意轻易表态,整日无所事事,在无聊的事情上流连忘返。
Sir相信所有人都知道后者在社会上,更有可能成功。但同样是曼克,却在1930年代,这样一个逐渐变坏的极端环境里,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。比如给一整个村子的德国人做担保,帮助他们逃出纳粹德国。曼克在葬礼上遇见了曾经的同事,后者明显比他更适应变化,混得更好,他邀请曼克共事,而曼克嘲讽地拒绝了。△ 两年后,这同事制作了《乱世佳人》
同时,曼克又看到,参加完葬礼的老梅当面丢掉了葬礼的白毛巾。以至于电影结尾,真实的曼克在采访中这样形容过自己:
我好像越来越像一只老鼠,被困在自己亲手打造的牢笼中。
三个时间点:电影中的时间,电影拍摄的时间,以及电影上映的时间。放在《曼克》里,就是1930-1940,2019,2020。而电影里出现的,社会语境逐渐政治化,行业内卷化,知识分子工具化……
当这个社会越来越充斥着二元对立,非黑即白,非此即彼,大家都试图用政治语态绑架言论空间的时候。
历史上,赫尔曼·曼奇维兹在《公民凯恩》后再没有和奥森·威尔斯合作,不再写过原创剧本,也再未争取过署名权。这也是Sir为什么在一开始,就不同意过多渲染“曼克之举”的悲壮感。是我们处于一个无法容纳英雄的时代,却急于塑造一个个强大无缺的“神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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