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段时间的金球奖上，有部电影获得了最佳影片在内的8项提名，领跑《瞬息全宇宙》在内的其他所有影片。早在之前的威尼斯电影节上，它也一举斩获了最佳编剧和最佳男演员两项大奖。这就是今年的冲奥热门之作——《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》。目前，影片烂番茄新鲜度98%、IMDb评分8.0、豆瓣7.9，口碑相当不错。很多人看完后，戏称它才是“真正的《分手的决心》”。如果你之前看过导演马丁·麦克唐纳的作品，比如高分黑色喜剧《杀手没有假期》、2018年引进国内的《三块广告牌》，一定会对其强烈鲜明的个人风格印象深刻。复杂精美的古典式剧作结构、浓烈的黑色幽默味道，以及在血腥凶杀等暴力元素中探讨深邃的人性……这次的新作也不例外。本片的故事发生在1923年爱尔兰一个名叫“伊尼舍林”的虚构海岛上。这里风光旖旎，但因地理位置与世隔绝，村民们的生活乏善可陈。年过半百的帕瑞克和妹妹生活在一起，靠养牛维持生活，总被村里人说闲话；他的好友科尔姆，则是个资深文艺青年，喜欢拉小提琴、作曲。两个人爱好不同，却是村里最好的朋友，总是一起喝酒、聊天，几乎天天黏在一起。但最近，科尔姆突然发癫一般地宣布与帕瑞克绝交。不管帕瑞克怎么敲门求和，科尔姆都毫不理会，只独自神色凝重地坐在屋子里。后来酒馆相遇，在帕瑞克的百般纠缠下，科尔姆才告诉他自己已经受够了两人无聊透顶的交往，他不想再和他一块虚度时光。为了防止对方误会，科尔姆还特意解释自己没有得绝症，纯粹是想过上更充实、更有价值的人生而已。一方面，他震惊于科尔姆坦诚犀利的评价，对此否认逃避，却又产生自我怀疑，因为这个评价或多或少地说中了帕瑞克庸碌无为的人生真相。另一方面，他对两人多年的友谊抱有天真乐观的想法，不敢相信科尔姆会如此冷漠绝情。于是，执着的帕瑞克想尽办法求复合：不厌其烦地找科尔姆约酒，拜托教会的神父、旁敲侧击地打听科尔姆的情况。然而，科尔姆不仅没有回心转意的迹象，还严厉地警告帕瑞克，要是继续纠缠，自己就要断手指以“明志”。帕瑞克虽然被这番操作吓到了，但酒壮怂人胆，他一气之下将积攒的愤懑和憋屈朝科尔姆发泄出来。结果第二天酒醒之后，他就在家门口发现了科尔姆的一截断指。这截血腥的断指，不仅象征着两人关系正式决裂，还意味着两人冲突升级的开始。整体来看，这部新片的剧情不像导演的前作那样戏剧化，不过仍然带有很浓的黑色幽默意味，并且探讨了人性中善良和邪恶的流动性。随着两名主角的关系变化，看上去善良温和的帕瑞克，逐渐暴露出偏执的一面。从刚开始“被分手”的不解、愤怒，到看到科尔姆自断手指的恐惧惊愕，再到主动挑衅复仇，帕瑞克逐渐偏离了正常的轨道。出于嫉妒心理，他卑鄙地用亲人出车祸的理由，诱骗科尔姆的学徒离开；之后对此沾沾自喜，向科尔姆和傻子多米尼克炫耀自己的机智。而提出“分手”的科尔姆，看上去冷漠无情，在冷战过程中却展现出柔软与善良的一面。看到被警察殴打在地的帕瑞克，他会不顾曾经的狠话，走过去扶起对方，也会为意外害死了帕瑞克的心爱小驴而愧疚；甚至在警察毫无同理心地羞辱帕瑞克时，上前痛殴警察。不过，全片最善良的一个角色，要数岛上公认的傻子多米尼克。他冒着被父亲殴打的危险偷出一瓶酒，陪着伤心失意的帕瑞克；又在帕瑞克的妹妹被流言蜚语和哥哥的一蹶不振所伤，打算投湖自杀时，及时制止了她。常年被父亲家暴猥亵的多米尼克，很难说他的痴傻是不是伪装，也正是这样一个捉摸不透的角色，给整部影片蒙上了天真又诡异荒诞的色彩。片名中的“报丧女妖”，指的是爱尔兰神话中拥有预告死亡能力的女人，她通过哭泣而非尖叫预告死亡，所以她的眼睛常常是红肿的。片中有一名神秘的老妇人，类似于报丧女妖，她游荡在海岛各处，洞察着人们的生存状态。当帕瑞克与科尔姆决裂时，她直接了预言——“在本月结束前，伊尼舍林岛上会死一个人。”按照女妖的说法，死去的人很可能是帕瑞克兄妹中的一个。另外，小岛的不远处不时总有炮火声传来。结合故事的时间背景，有网友评论岛上的人际关系和人物的命运走向，是对英爱战争及爱尔兰内战的映射。科尔姆同帕瑞克莫名其妙分手，之后荒诞的暴力冲突不断升级，直到威胁彼此的生命，这就像是单纯为打而打、毫无意义的战争。而围观两人闹掰的居民、热衷于用暴力解决问题的警官、偷看妹妹信件的商店老板，对应的则是战争中麻木围观、煽风点火，甚至吃“人血馒头”的旁观者们。死去的傻子多米尼克，代表的是战争中最没有话语权的小人物，在时代的洪流中摇摇欲坠却又不被关注的他们，才是战争真正的牺牲者。不过在我看来，导演麦克唐纳本来就擅长将种族关系、性别关系、战争等多种政治社会议题，编织在充满黑色幽默的故事中。将影片直接与战争对应起来，未免过于简化了该片的深度。与其说这部新片讲的是战争，不如说导演关注和探究的是关于“暴力”的主题。在《杀手没有假期》中，导演以一种混乱有趣的叙事手法，讲述了两个看似凶狠的杀手杀死小孩后思考自我救赎的故事；《三块广告牌》中刻画了一个强悍的母亲，她执着于为惨遭奸杀的女儿报仇，最终在使用暴力的过程中实现了自我反思和醒悟，那句“愤怒只会招致更大的愤怒”，成为电影最佳的注脚。而这部《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》中，接连经历被最好的朋友提分手、妹妹离开小岛、珍爱的驴子死去等重大打击，帕瑞克心中的愤怒和委屈达到顶峰。无处宣泄的他，最终选择了暴力方式，放火烧掉科尔姆的房子来解决一切。而对于同样身处绝望、产生存在主义危机的科尔姆来说，被大火烧死无疑是他解决人生困境的唯一方式。正如麦克唐纳推崇的美国作家弗兰纳里·奥康纳所言，“暴力有一种奇异的功效，它能使我笔下的人物重新面对现实”。大火必然来临，因为两人必须发泄内心的愤怒、怨恨、偏执；但大火也必将熄灭，因为两人经历了误解、分裂、互相伤害，暴露出人性中最黑暗彻底的一面后，等待他们的是自我醒悟和内心的平静。观众则能在这个平静的结尾中，进一步思考暴力和自我救赎的关系：暴力能解决部分问题，但往往也会导致更大的罪恶。人类因愤怒与偏执所掀起的种种争端，终究无法靠暴力化解。如果您喜欢有部电影的文章，想看到更多有趣有料有内涵的影视剧推荐，请点击下面的名片加关注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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